(原載於:刻石錄)
論譯者眾,知譯者寡。不知卻自以爲知者,爲方便他濫竽,常挑表面上看似最簡單、最易咬的東西去噬。整篇整段文字,他根柢淺,顧不了。唯有一個個的詞語,方便他檢査是否「字對字」。芸芸詞海中,最顯眼者,又莫過於人名、地名等專有名詞。於是,譯名之爭,成爲譯道淪喪的震央。
不知譯道者,口味特重,每每鍾愛難唸難記的譯名。但凡遇到甲語文某音某字母,他們就搬字過紙地轉作乙語文的某字,並認爲這樣翻譯才「準確」,甚至搬出所謂「科學性」的冠冕,說這才「標準化」。天!又不是數學算式、化學反應、物理現象,哪來「科學性」?
說穿了,他們所謂的「科學性」,實乃機械式操作也。每逢碰到某些字母,就必譯作某字,驅除美學,去掉人性,令翻譯淪爲「人肉字母轉換機」,把譯道顚倒。至於甚麼「標準化」之口號,更突顯他們狂妄自大,目空一切,企圖強迫他人屈從他們那反智蠻權。
若眞的懂得語音學,應當知道,世界上不同的語言,都各自有其發音特點。相差遠的語言,發音系統南轅北轍,不管發明甚麼規條,作如何機械式的轉換,都難免失眞。且看那些無知者所推崇的譯名吧。「Phelps」明明只有一個音節,譯作「費爾普斯」,竟成四個音節!「Rumsfeld」亦只得兩個音節,譯作「拉姆斯菲爾德」,音節數量亦變成了三倍!
無知者常指斥不「科學性」的譯名,把原文發音譯得不準確。好,請問這些有夠「科學性」的譯名,無端加添大量原文沒有的元音、音節,把原文順滑的發音,毀容至聱牙詰齒,這又是哪門子的發音譯得準確?又是哪門子的「科學性」?如此不準確、不科學的譯名,有甚麼資格充當甚麼狗屁標準,聲稱依從它才是「標準化」?
無知者執於一己無知,以自己的想當然壓倒眼下的事實,覺得這樣就是了不起。他們毫不理會,在其自大過程中,已當了個黑心父母,把惡稱凶名硬塞給某人某地。
父母爲子女取名,當起意佳聲美者。除非某些村族,習慣起貶義之名,以趨吉避凶;又或父母中二病重,要起個夜神月不懂寫、不懂唸的名字,以免孩兒遭他以死亡筆記殺掉。否則,正常父母都不會替子女取拗口劖手、又長又難、用字不吉的名字。「唔怕生壞命,最怕改錯名」,老人之言,不是信口開河的。
偏偏無知者,最愛幹這種正常父母不幹的事。
好像芸芸漢字之海,這麼多字,千不挑萬不選,無知者偏要揀「厄」字來譯別人的名字。臨猛獸而不懼的鱷魚先生Irwin,有「艾」、「歐」等字不用,偏要叫人家「厄文」、「厄文」。卒之先生慘遭厄運。哀哉!
又如「弗」字。弗者,不也。《曹劌論戰》的「弗從」就是「不依從」,「弗福」就是「不保佑」,顯淺如此,初中甚至小學生都知。偏偏無知者就最愛「弗」字。好端端的「維珍尼亞」,硬要改作「弗吉尼亞」。「弗吉」就是「不吉」,福土變凶地,已經啋過你把口。況且,粵語「弗」字唸「窟竉」的「窟」,亦與性交之英文音近;「吉」與「㓤」同音,㓤者,插也。大好的一個Virgin(處女),不能「維珍」 - 維持自己珍貴的東西,要又「弗」又「吉」,聲聲「入肉」,這不是活生生的「語文強暴案」嗎?
黑心譯名之毒,不止於此。堂堂壯漢,也「姆」也「奴」;嫵媚女子,成「漢」成「雄」。陰陽錯置,雌雄逆轉,逼人爲妖,還敢說甚麼他媽或她爹的「科學性」?!
有心的譯者考典據經,白了幾根頭髮,譯出風雅的「査麟趾」、「浮士德」等名,卻遭無知者指斥,大罵何不譯「托蘭西」、「弗史塔斯」。既然無知者覺得這些黑心譯名這麼好,何不用來稱呼自己?好讓人知道他與「報警西」、「道德西」同類,是個「西」(傢伙、無賴、賤人),還自視爲「活人『史弗』」、「流動『史塔』」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