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祖賢,一個八九十年代無人不識的名字,尤其在男影迷的心目中,是恍若女神般的存在。她那綽約多姿、出塵脫俗的美態,是《衛斯理傳奇》裏的白素,是《倩女幽魂》裏的聶小倩,也是《青蛇》裏的白素貞。雖然轉眼間已息影逾十載,依舊令不少影迷難以忘懷,留意她在娛樂新聞中偶爾出現的身影。
終於,昨日傳來了久居加國的她回港的消息,滿心歡喜的影迷們自然不會錯過良機。本來佳人再美也難敵風霜摧殘,自屬意料中事。豈料報章刊登的云云照片,不僅顯得面目全非,看著甚至有幾分後天斧鑿的痕跡,悠悠思念,頓化為遍地的眼鏡碎。
英雄易老,美人遲暮,人總希望美好事物永恆不變。但很可惜,世事不住流轉變動,物極而衰,乃不變定律。人們眼中的「完美」,往往曆時短暫,不敵光陰流逝。而一切耽美,祇屬幻想,妄自追求的結果,亦僅止於欺人自欺而已。
三島由紀夫的《金閣寺》就蘊涵一詭異意念,展現強烈的美學意識:欲保存當下極美之物,不惜將之毀滅;主人公日復一日地承受不了美的重壓,為持守心目中完美而崇高的金閣寺,於是趁其美好尚未消逝,化身成破壞者,毅然付之一炬。
王爾德的《多利安的畫像》(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, 1890)則反其道而行,主角選擇將醜陋掩藏於畫像中不公諸於世,甚至為掩埋真相不惜殺人滅口。他的邪惡行徑,使他由一位翩翩俊秀的美少年,扭曲成沾滿血污的魔鬼;而畫像則於其暴行過後愈發毛骨悚然,教人不寒而慄。王爾德以其一貫唯美主義的筆法,撰寫這則超乎現實的故事,為其主張說法。
《莊子》則引昭氏之琴,說明不奏之樂反得保樂聲之美。換句話說,昭氏無疑擁有高超的琴技,然而一旦奏起樂來,縱然樂聲如何美妙,總難免顧此失彼,以致五音(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)不全,反而失去真我,抹煞自然之美。是以昭氏不奏樂,真正高妙的天籟之音方能夠保全。
自古美人如名將,不許人間見白頭,殘酷現實從來是對美人有崇拜無同情。就此看來,王祖賢假若不再出現於繁囂俗世,倒能終身成全其美好形象。如今外觀既與昔時相去甚遠,且不幸公諸於世,對其抱有幻想者,除了在昔日的電影片斷中緬懷,女神也許惟有相逢在夢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