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看了一齣很好看的電影,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﹝Boyhood﹞。這齣電影的拍攝手法很特別,導演用十二年的時間,每年只拍幾天,紀錄了一個男孩由七到十二歲的成長過程。故事和人物關係是虛構,但演員外型的自然變化和周遭環境,如所使用通訊器材和電玩的更替,卻無比真實。
主角Mason在單親環境長大,有一個大他兩年的姊姊。人物關係甚至之後的劇情發展其實都有點肥皂劇,都有不負責任的成年人,成長期的困惑,那段puppy love也不見得很特別。但導演剪裁有度,有時給你看激情暴烈的一面,有時卻將很重要的情節或決定藏在背看,單拍瑣碎日常,就是這種沒有章法的章法令人物更立體,完場後仍令人懷緬不已。
不同人看這齣戲有不同的感動位,我有一位朋友說他永不能忘記完場前Mason要離開母親家到大學時,Mason媽媽激動的反應。也有些人認為Mason跟爸爸的幾場對手戲最觸動人心。我看完戲,久久未能令我釋懷的是Mason幾位下落不明的朋友。
電影中,Mason經常搬家,他跟姐姐也向媽媽投訴過這點。亦因為這樣,他每每要跟好友不辭而別。電影中,他下落不明的朋友包括開場時經常跟他一起踏單車,長髮蓋著臉,觀眾看不清楚樣子的男孩;他剪了平頭裝後向他示愛的嬌俏同學;甚至一起生活過,繼父的兩名子女,電影完場時,全都下落不明,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,過得好不好。
反而有一個起初觀眾以為是過鏡的角色,替Mason家裝修的工人,完場前竟然再出現,還說了一大段交代他自己生活的對白,叫觀眾莞爾。
初學寫小說或做創作,通常都不敢用這種手法。每個人物,只要是有點戲份的,完場前通常都會給他一個小小的結局,免得讀者或觀眾投訴,說故事有頭無尾。但想深一層,真實的人生就是這樣,由唸書到現在,你有多少下落不明的朋友?又有多少生命的過客坐著旋轉木馬再次出現,他的轉變還叫你大吃一驚?怕讀者不滿足?意難平也可以是一種很高的境界呀。
導演藝高人膽大,可愛的角色讓他一閃即逝,留下的是無奇的日常,但偶爾又讓你瞥見壯麗。看這齣電影,等如上了一堂創作課。